崇礼的山林里，付琪涵的指尖死死掐着地图边缘，汗水把图纸浸得发软。
离终点还有最后八百米，他的小腿已经开始打颤，可身后那个河北队的选手跟得贼紧，脚步声像催命似的往耳朵里钻。
"这破地图画的啥玩意儿！"他盯着那个模棱两可的等高线符号，突然想起教练的河南腔在脑子里炸响："憨娃儿！图上画个圈儿不一定是树，可能是坑！"
全国青少年定向越野锦标赛的决赛现场比想象中还邪乎。张家口这片山头看着风景如画，实际跑起来要人命。前一天下过雨，腐叶底下藏着暗冰，好几个省队的尖子生都在急转弯处摔得四仰八叉。付琪涵在第三个检查点就看见个哭鼻子的女生，手里攥着被树枝刮烂的地图，蹲在石头边上抽抽搭搭。这场景让他后脖颈发凉——要不是出发前用透明胶给地图封了层"铠甲"，现在哭的可能就是自己。
长沙市一中九华中学的训练方式确实够野。别的学校练定向越野都在操场摆标志桶，他们专挑雷雨天往岳麓山后山钻。有回付琪涵在暴雨里迷路三小时，硬是靠溪流声摸到公路边，发现教练蹲在摩托车旁边啃辣条，看见他第一句话是："哟，活着回来啦？明儿加练夜间识图。"后来这成了队里经典段子，每次有人抱怨训练苦，就有人捏着嗓子学教练："活着回来啦？"
百米定向赛那天太阳毒得能煎鸡蛋。付琪涵在起跑线做最后准备，听见隔壁道的北京选手正跟队友吹牛："这种直线冲刺闭着眼都能赢。"结果刚过第二个检查点，那哥们就一头扎进灌木丛——他把参照物看岔了。付琪涵后来在休息区听见他们教练骂人："地图拿反了还冲刺，你当自己是陀螺啊？"这话让他憋笑憋得腹肌疼，差点把运动饮料从鼻孔里喷出来。
中距离赛夺冠后，有个裁判特意来问付琪涵怎么判断出那条隐蔽路线。他挠着后脑勺实话实说："俺们学校后门卖煎饼的大爷说过，崇礼这片山的阳坡长蘑菇，阴坡长苔藓。"其实真相是他去年参加省赛时犯过一模一样的错误，被教练罚抄了两百遍地形符号。现在他闭着眼都能画出来，那些弯弯曲曲的等高线在他眼里跟老家菜市场的价格牌一样亲切。
颁奖仪式前下起了小雨，付琪涵把奖牌塞进冲锋衣里捂着。队友在观众席上吼他外号："GPS付！回去给煎饼大爷带个冠军饼！"这话让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参加市赛的糗事——当时他跟着前面的人瞎跑，结果全组人集体迷路，最后被搜救队用无人机找回来。教练气得当场宣布加练三个月，还给他们每人发了本《野外生存手册》，扉页上写着："脑子是个好东西，希望你们都有。"
回长沙的高铁上，付琪涵翻着手机里比赛的照片。有张抓拍特别逗，是他皱着眉头在研究地图，表情严肃得像在解高数题。底下评论炸了锅："这专注度，清华北大不录你录谁？""建议直接保送国家地理杂志！"他笑着锁了屏幕，窗外稻田飞快后退。明年锦标赛在贵州举办，听说那边的地形更邪门，有溶洞有天坑，连当地向导都会走丢。不过现在他倒是不怕了，毕竟教练说过："迷路怕啥？记住啊憨娃儿，好猎手都是被野猪追出来的本事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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